索菲亞·科波拉：我希望擁有一個柔軟的女性世界

2021-02-25 09:33 發(fā)布

電影評論：科波拉《牡丹花下》采訪

譯 | Molly

編 | ebb

索菲亞·科波拉的第六部長片《牡丹花下》改編自托馬斯·卡利南的同名小說。這部小說在1971年時也曾被改編成電影，由唐·西格爾執(zhí)導，克林特·伊斯特伍德主演。電影的故事發(fā)生在美國內戰(zhàn)時期，一位迷路而身負重傷的士兵來到了佛吉尼亞的一所寄宿學校，由此發(fā)生了一系列的故事。

相比于1971年的版本，科波拉把故事重心放在了寄宿學校的女孩而和女人們身上。這些女性角色由強大的演員陣容組成：妮可·基德曼，克爾斯滕·鄧斯特以及艾麗·范寧. 6月23日，該片在戛納電影節(jié)舉辦世界首映后，于美國上映前，《電影評論》雜志對斬獲了“戛納最佳導演”的科波拉進行了一次采訪。

問：我很好奇，怎樣的藝術靈感在創(chuàng)作這部電影時啟發(fā)了你？一方面，你參考了威廉·埃格爾斯頓攝影作品，對嗎？

答：我們把很多參考材料都放在了一起。我把這些都拿過來，和我的美術指導（安妮·羅斯）一起工作。我們看了很多畫，以及攝影師菲利浦·勒素的作品。我們還看了很多其他電影，內戰(zhàn)時期一些描繪女人和孩子的攝影和素描作品。在氣氛和色彩上，參考了威廉·埃格爾斯頓的作品。這些參考一直是我們講這個故事的出發(fā)點。

問：你把圖片放到一起，再分發(fā)給大家傳閱？

答：是的。那時候我們做了個由圖片構成的公告板，我們叫做“情緒板”（Moodboards). 參考照片會提示我們對于鏡頭的想法，或者只是這個鏡頭看起來的樣子，還有色調及燈光。

問：就燈光和色調來說，你想要的是什么呢？

答：談到攝影，我希望能令人感到自然。我希望擁有一個柔軟的女性世界，去進入到這些女人們的天地，從她們的視角來看這個世界。而那個從戰(zhàn)場來的士兵是個粗獷的男人，這個女性世界和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當故事轉向時，我覺得這個轉變會更令人驚訝，因為你一直處在這個非常柔軟而女性化的世界里。我曾經(jīng)對“南方哥特式”這種類型思考了很多，包括它的一些范式，以及如何把這個故事融入到其中。

問：當你說到“南方哥特”這種類型時，具體來說是指什么呢？

答：我們做了那種大門，尖銳的長釘，枝狀的燭臺，穿著睡袍的少女，還有那些拍攝角度，總體來說，我指的是那種氣氛。在電影的最后一幕，那些夜晚的燭光使攝影看起來更為陰暗，也有一些更令人緊張的拍攝角度，諸如此類的東西。

問：你如何在電影中塑造出你自己的美國南方風貌呢？在視覺上，《飄》和其它電影已經(jīng)使人們對南部和一些事物建立了強烈的聯(lián)系。

答：我對南部的第一印象中，有一部分來自《飄》，所以我想到了這部電影。我們的一些場景里，女孩兒們系上束身內衣的帶子，這是從內戰(zhàn)時期的電影中得到的靈感。當我開始寫這個故事時，我內心有些想通過這個故事表達的情緒。這種情緒讓有些想起了《女生向前走》中那些在家庭中的姑娘們，所以我想讓她們穿著輕淡柔和的裙子。這些裙子一定被洗了很多次，有一點褪色了。這些姑娘是真的與世隔絕，對外界沒有很多認知。這些感覺都影響了我在視覺上選擇以何種方式呈現(xiàn)這個故事。

問：你一定知道，穿著那些被要求穿著的衣服，她們費了很多精力才能強顏歡笑。

答：那她們就不得不生存下來，并且在沒有其他幫助的情況下繼續(xù)經(jīng)營自己的地方。

問：你怎么決定了用這樣的戲服？它們看起來既復古又新潮。

答：顯而易見，我們參考了那個時代的黑白肖像畫。實際上，我們也參考了大都會博物館的戲服館藏，通過翻閱那些布料的樣本得知某種布料到底看起來是怎樣的，然后處理成適合我們的色調的樣子。然后，我們決定不讓她們穿那些很大的裙撐，因為她們在花園中勞作，周圍沒有男人，所以她們的輪廓就像撒了氣一樣癟下去了，用長裙替代了那種她們會為了宴會而穿的克里諾林裙。

直到那個男人來了，她們和他在一起玩樂，才穿回那種裙子。我們努力使發(fā)型和服裝從那個時代真實的樣子變得更為迎合現(xiàn)代人的眼光，這樣一來就不會看起來那么奇怪。即使它們是那個時代的，看起來也很可信。它們依然是精確展現(xiàn)那個時代風貌的，只是通過一些加工變得更為迎合現(xiàn)代人的眼光了。

問：我覺得有些東西，在唐·希格爾的版本中也有。

答：那個版本看起來非常“七十年代”！尤其是那些年輕姑娘，艾麗西亞那個角色就像七十年代Breck洗發(fā)露的廣告女郎。那時候，他們就喜歡那種模樣。

問：比較克林特·伊斯特伍德和科林·法瑞爾分別扮演的士兵角色很有意思。似乎欲望在科林身上更多是體現(xiàn)在他的外表和力量上，和伊斯特伍德相比，他表演出了更多欲望。

答：這很有意思，我曾看著伊斯特伍德扮演的那個，想著這兩個人。這個角色是個壞人，而且片中有旁白和腦海中的閃回。在我們的這個版本中，這個角色有點神秘，或者說你不是特別確定他的立場是什么。在我們這部中，他更多的是作為欲望的客體。

問：他是個性感魁梧的猛男。在1971年的版本中，這就是女人們之間的一個秘密。而你似乎更努力想要準確地描繪他們之間的互動，以及他們如何表達復雜的情感。

答：我覺得這是因為在那部中，故事是從那個男人的視角講述的。那個士兵進來了，就好像美妙的幻想變成了一場噩夢。在我們的版本中，我把故事的視角放在女性角色上。她們不再神迷，而是更為人性化，這個故事就關于她們的身心如何被應該做的事和自己的欲望所撕扯。相比而言，是那個男人更為神秘。這是種對同一個故事所產生的不同看法。

問：你總是對配樂的選擇格外認真，所以你想對這部作品的配樂和音效說些什么嗎？

答：我希望能真的把重點放在張力上，并且讓它持續(xù)不斷。當我們做剪輯時，我感覺不應該讓音樂過于侵入進來。沒有音樂時反而更有張力，音樂真的是多余的。有了自然環(huán)境的聲音和那些遠處炮火的威脅，最少的音軌就產生了最好的效果。感覺上就像是他們對那些事純粹的體驗。選擇聲調暗涌的緊張感，而不是會引起注意的音樂，這就是關于配樂的想法。

問：在以往的作品中，你經(jīng)常使用流行音樂，選擇一些令人印象非常深刻的歌曲。但這部電影沒有那些配樂，這似乎讓人更陷入那種他們都身處屋中的環(huán)境。

答：沒人躲得掉。

問：當你讀卡利南的這本書時，腦海中呈現(xiàn)的是怎樣的畫面，使你覺得和1971年的那個版本形成了對比？

答：我心中有種意象，而且我能在書中更多地讀到角色和對話。這幫助我構建起了情節(jié)的結構，而后整體修改，這給我打好了構建情節(jié)的基礎，讓我可以往前推進。但氛圍和情緒很多都是從拍攝地點受到啟發(fā)的。那些有著橡樹的房子，然后是樹掛，還有穿著褪色裙子的女人們。有些東西讓我想起了《女生向前沖》，所以一些參考之間有一定的聯(lián)系，像《懸崖下的午餐》中也有些穿著淺色裙子的女孩兒。

問：想到另一部歷史電影《埃及艷后》以及在重構那個歷史時期時被加入的東西，就重構過去的時代而言，這部電影和《埃及艷后》有什么不同呢？

答：在《埃及艷后》中，我對那個歷史時期進行了現(xiàn)代化的解讀，也參考了新浪漫主義時期，因此它更加頑皮而戲謔，盡量避免陷入大家腦海中那個時代理所當然呈現(xiàn)的樣子。影片里使用的音樂，色彩，以及出現(xiàn)在畫面里的匡威高幫球鞋，整體來說都是更為現(xiàn)代的。但《牡丹花下》更為克制而自然，不是努力做準確無誤，而是身處其境，置景本身就是氛圍。我認為這兩部電影呈現(xiàn)的是兩種不同的基調?！赌档せㄏ隆凡皇悄欠N富有生機的，現(xiàn)代的或者頑皮的，而是一切都為了支撐故事本身。而整個故事都關于如何被壓抑, 被抑制，所以畫面看起來更為暗淡一些?！栋＜捌G后》是很奢華的，但《牡丹花下》是關于人本身。

問：你之前在路易斯安娜拍過電影嗎？

答：沒有，我之前只去那里短期旅行過，從未長時間待在那里。這是我第一次在那里拍片。我覺得呈現(xiàn)這些歷史時期，或者說任何歷史時期，你都想要讓它更可信，即使那是另一個時代。我想要真實地呈現(xiàn)那個時代，同時也希望能夠讓它更易接近，更人性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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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深焦DeepFocus 來源/導演幫（ID：daoyanbangwx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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